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稚绳怎么看? (第1/2页)
众学生们齐聚一堂,可谓除了正在河南任参政的郭正域,在苏州任推官的袁可立其他的心腹弟子都到了。
至于方从哲,叶向高,李廷机他们虽非林延潮的学生,但方丛哲,李廷机与孙承宗,袁宗道二人关系甚好,在林延潮面前也是以学生自居。
而叶向高与方丛哲,李廷机是同年进的翰林院,他又是林延潮的同乡兼同学,三人关系一直不错,所以也常拉着他来。
所以这六人基本就是林党在京的骨干,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,基本上林延潮都从几人的来信中立即得知。
他们六人正是为官不久,年起又轻,常日里彼此间都是以意气相期许,但大家关系很不错。
叶向高与其他五人关系却有些微妙,但他不似其他五人一样以林延潮学生自居,但不妨碍他与五人交好。
而李廷机是万历十一年的榜眼,方丛哲是万历十一年的庶吉士,但他们二人从来没有拿架子,在翰林院里对孙承宗一向尊敬。
孙承宗是万历十四年的榜眼,进翰林院后仕途上一路开了绿灯,现在已是翰林院侍讲了,而且这任命还是出自中旨,特别显得孙承宗深得天子器重。
甚至听说今年天子还破例接见了孙承宗一次。
现在连内阁大学士,六部尚书都见不了天子一面,而孙承宗能破例见天子一面,尤其显得孙承宗为圣眷所青睐。
不少官员都认为孙承宗在仕途上就是下一个林延潮。
但是这个事情传到林延潮的耳里时,却微微有些不舒服。虽说大家身为朝廷的官员都是皇帝的臣子,但天子还是开始挖自己的墙角了。
孙承宗一直被林延潮视作自己的替手,在自己不京时或者是仕途上遭到挫折时,孙承宗可以替自己举起事功的旗帜来。
当然这是在林延潮不在朝堂上的时候。但现在林延潮回到朝堂上,官至礼部尚书时,天子又在重用孙承宗,此举显得有些诛心了。
这看来是先重用学生再重用老师的节奏,但是却令林延潮想起了在平定太平天国后,清朝重用李鸿章以制衡曾国藩。
这李鸿章是曾国藩的年家子,更是出自曾国藩的幕僚,而孙承宗也是出自林延潮幕下,万历十四年会试时林延潮身为主考,所以又是孙承宗的座师。
林延潮当初故意冷落孙承宗,制造出一些二人不和的迹象,就是想以后若是自己政治上失意,朝堂上至少还有孙承宗支撑。
但是天子反其道而行之,亲自给孙承宗加官晋爵,然后将郭正域调出京师,大有让他在林党内部另立山头制衡自己的意思。
林延潮明知天子有些居心不良,但再见到孙承宗时,心底也不免有些微妙,甚至心想自己以前是不是有些太器重于孙承宗,以至于在朝堂上持事功变法主张的官员里,他的威望达到于仅次于自己的地步。
林延潮知道自己心底虽有想法,但面上绝不可露出猜忌的意思来,何况自己对于孙承宗还是十分信任,视他为可推心置腹的之人,否则当初也不会为难他。
而孙承宗也很争气,而在六人之中大家甚至默然以孙承宗为首。
众人聊了一阵,因林延潮还未用饭,府里就端上吃食来。
林延潮与众学生们都是边吃边聊。
因为平日与学生们常道‘做事当进,享受当退’的道理,所以饭菜也是很简单,就是一大碗冒尖的饭菜。
饭和菜都拌在一起,大家边吃边聊。
“今日廷议上可以看出,眼下似事功变法的主张,在朝堂上颇为受人肘制,难道我等徒为泥瓦工修修补补。”袁宗道出声叹息道。
方从哲道:“事功变法之事非一蹴而就,骤然大刀阔斧,必惊动了朝堂上那些大人们。”
“那以中涵的高见应当如何?”袁宗道问道。
方从哲道:“眼下还是应当让天下读书人明白我们的主张。”
“中涵从稚绳手里接过新民报以来,我却看得规劝教化的话语少了很多,但于广告以及媚俗的文字却多了很多。”袁宗道不客气地言道。
方从哲被袁宗道如此讥讽,却是洒然一笑道:“袁兄只看到报纸上写得是什么,却没看到新民报自方某为主编后,从原先六七千份一刊现已至八九千份一刊。”
李廷机点点头道:“托方兄的福,今年翰林院过年,每名同僚都多分得了两斤肉。”
听李廷机这么说,众人都是大笑。
林延潮也不由莞尔,这翰林院以往是穷衙门,故而有穷翰林之说,但有了新民报的贴补,翰林们的福利越来越好。
林延潮孙承宗道:“稚绳你怎么看?”
孙承宗恭敬地放下碗筷答道:“回禀恩师,吾以为做事不在谈过高之理,务必先贴近就俗,办报也是如此,不可贸然以大义临之,先让天下的读书人与百姓能够喜欢,然后我们说话才有人听。”
孙承宗说完,众人不由赞道:“稚绳高见,这办报的事就是我要去就百姓,而不是百姓来就我。”
林延潮也是点点头。
孙承宗继续道:“恩师一直提及事功变法,要顺应民心之所向,大势之所趋。所以以学生想来,变法不是庙堂诸公要百姓如何如何,而是百姓要如何如何,朝廷顺之。譬如隆庆年开海,封贡于俺答都是从于民意而破除旧习,从下而上真正的变法,而不是如王荆川那般以己意立一新法,反让天下从之。”
林延潮点点头,孙承宗不愧是自己得意门生,自己还没说他就已经想到这一步了。
“再说回这新民报,天下人都视为此为恩师的喉舌,以为要再如燕京时报那样重提变法事功,我则不然,百姓喜欢什么我则主张什么,哪怕他人说我媚俗,什么对我们有利我们就作什么,哪怕他们说我们登广告而言利。其实不用刻意教百姓作什么,这已是我们事功变法的主张,行不教之教了,这也是我与中涵当初达成的共识。”
林延潮欣然道:“好,好,这实是我回京以来听到最高兴的事。”
方从哲与孙承宗二人闻言都是大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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